目前分類:故事的延續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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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阿霞阿嬤換了一支手機,從古早的老人機種換成智慧型,阿霞阿嬤拿著手機滑呀滑,聽力不好的她,可以靠著LINE用看的與人交流。但是今天阿霞阿嬤又遇到問題了,她的4G上網使用量只有1.5GB,所以她對手機軟體上顯示的數據使用量非常的嚴格監控。昨天是上網結算日的最後一天,今天原本應該是從零開始,整晚關機的她一打開手機就發現已經8MB了,怎麼會這樣,她看了一下LINE,又變成6MB,下午看了一點新聞變成13MB。『叮咚!』三點半居家服務員來了,是個年輕的小姐,也許她會知道、或是請她打電話給客服詢問。

 

『阿嬤,我來了!信!』她一邊將身上的大包小包放下,一邊將信遞給阿嬤。這位居服小姐也真是奇怪,年紀輕輕跑來做這種阿桑的工作,每次來總是大包小包,連拖鞋、洗手乳都要自己帶…哎,不管,這不關我的事,阿嬤一邊想,一邊看著上個屋主的信件,隨手丟了一邊,亂七八糟。

『阿嬤,我幫你量血壓喔……12560,今天有稍微高一點喔!』

『哎呀,因為心裡很煩啦,我跟你說我的手機昨天晚上我明明關機了,又是結算最後一天,今天早上一開機就是8耶,然後又變成6,現在又變成14,唉,我真的很受不了耶,你幫我打個電話問那個小姐好不好?……』居服小姐打了電話,只有遠X沒有距離的一直在電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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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05 Sat 2015 06:35
  • 阿霞

 

 “總是我知信心要光照我的路,祂的慈悲要擔當我艱苦……”

    阿霞用風琴自彈自唱著古老的台語詩歌,風琴不如鋼琴,每個音符粒粒分明,風琴的聲音,綿密柔軟且悠長。阿霞為這歌詞的意境感動,也為自己的歌聲感動。這是她最開心的時光,獨自在教會彈著琴,用音樂療癒自己,撫慰自己的心。阿霞是位老師母,年輕時隨著丈夫一同牧養一間小教會,後來牧師回到天主的懷抱,小教會也聘請了年輕牧師來照顧。阿霞雖然退休,心卻人時時掛念教會的一切,只是越來越力不從心。年輕的牧師牧會方式照成教會分裂,老一輩的會友漸漸都離開了。阿霞的服事也一個一個被停掉,最後她最樂在其中的主日司琴也轉給年輕同工。一開始,阿霞非常的生氣,心裡也很不舒服,急著想掙回什麼,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白費力氣。教會不再屬於她,不再屬於會友,是年輕牧師的,是年輕牧師所喜愛的人擁有的。教會不再有她的舞台,不再有她立足之地。風琴是和老牧師一起牧會時就買得,主日時風琴、鋼琴相互應和,阿霞總是沉醉在一首一首詩歌中。現在,風琴的聲音太古老、太緩慢而缺乏節奏感,只留下鋼琴獨唱著,風琴退後成為主日講台背景中的巨大雜物。只有阿霞趁著平日,教會都沒人時,輕撫每個琴鍵,柔軟悠長的琴聲,唱出聖歌中的剛強。

    我,一個星期服務阿霞阿嬤四次,有相當長的相處時間,帶阿嬤去復健、去買菜、運動、洗澡。阿嬤中風過,但是復健成效算是良好,走路一拐一拐,至少還能自己走,不用倚靠他人的攙扶,頭腦、意識都很清楚,能自己決定每一天怎麼生活,金錢使用如何分配,看書、彈琴、做家事都難不倒她。不過阿嬤的重聽越來越嚴重,與人之間的溝通變得困難。阿嬤自主意識很強,卻聽不懂他人的表達,阿嬤越來越喜歡說,而不喜歡聽。於是所有人最受不了她的地方就是嘴巴,簡單的事情可以講得落落長,聽不到他人表達的,就自顧自的一直說。每件事情都可以抱怨,下雨天抱怨出門麻煩,晴天抱怨太陽太大;復健嫌物理師、職能治療師不懂、不會、弄不好;買菜嫌菜貴,又嫌品便宜的質不好,想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在家嫌媳婦、兒子各樣的生活習慣讓她看了頭大,極度嚴重影響她的生活,卻只是個洗衣機脫水按了幾分鐘之類的小事。阿嬤讓每個她身邊的人都不開心,她講出來的話惹怒了大家。她的家人、朋友離她越來越遠,阿嬤的孤獨也越來越強烈。

    我也受不了阿嬤的囉嗦,很想對她好,畢竟我來到她家就是要服務阿嬤的,可是每當她一直說,一直提出各樣要求時,我就是忍不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或是用阿嬤聽不到的音量回罵。怎麼一個師母的晚年是這樣,沒有平安、沒有喜樂,心裡憂慮每一件事物。我聞不出阿嬤有什麼基督徒的美好馨香之氣。我知道我在論斷,我知道我的眼中有樑木。很努力的看著阿嬤,我想尋找有什麼我遺漏的地方,有她生命中的美好值得敬佩的地方,有的是我沒看出來,是我沒發現,有的,是能榮耀神的。我找不到,到底怎麼看,能看得合乎中道,而非帶著有色眼鏡……反觀自己,我的生命又能多榮耀神呢?不就是我們的軟弱,證明我們有多需要神的救贖和恩典。但是看著阿嬤,我感到害怕,當我年老時,當我被困在一個又醜又肥又緩慢又帶著各樣痠痛的老舊皮囊中,我的生活會是這樣嗎?帶給身邊的人不是祝福而是抱怨?基督徒年老時也沒有比世人的生活光彩到哪裡去。我害怕我也會如此,為阿嬤不斷禱告,卻不見有任何改變。神啊,我該怎麼帶著祢的眼光看才能看得合乎中道?一日早晨靈修時,神終於說話了,『憐憫,不止息的憐憫,以後的妳和阿嬤的生命可以不一樣,妳要為妳的生命負責,而阿嬤也要為她的生命負責,她的生命有沒有見證,是她的事,是她和我之間的事。而妳,只能憐憫,只有憐憫是妳可以選擇的不同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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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阿伯讓計程車聽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住宅區的小巷內,下了車,陪伴阿伯的居家服務員(以下簡稱居服員),問他怎麼走,要去哪?這不是阿伯平常來的地方。只見阿伯也一副茫然的表情,好像要表達什麼,又表達不出來。許阿伯中風過,影響了右半邊的肢體,靠著一根助行器,緩慢的行走。中風後也傷到控制說話的神經,思緒、想法都是清楚的,就是無法說出來。總是靠著幾個簡單的字詞,要、不要、好、不好、能、不能,加上肢體語言,旁人半猜半詢問的意會阿伯想表達的。但現在居服員完全不懂阿伯為什麼來到這裡,要來找什麼人?又到底要去到哪裡?比手畫腳了好一陣子,還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保險起見,還是先回到平常去的柑仔店。阿伯也沒辦法,只好跟著居服員又坐上了計程車。終於回到熟悉的地方,有熟悉的人。許阿伯一屁股就坐上了他的“老位置”上,對老闆娘ㄟ來ㄟ去,像是打招呼,又像是呼喊老闆娘過來招呼他。而柑仔店的老闆王叔也坐在店門外的騎樓喝著茶。趁著阿伯的老朋友在,趕緊請王叔幫忙問問,阿伯剛才到底是要去哪裡?只見王叔也和阿伯比劃了好一陣子,看到阿伯豎起大拇指,比出一個讚的手勢,王叔猜,老大?你要找這裡的老大?BINGO,終於猜中了。『這裡已經沒有老大了?老大早就都死了!』王叔說。阿伯不死心的又比劃了一番,最後大大的嘆了一口氣,垂下頭來。居服員的時間到了,該去另一個奶奶家服務。留下阿伯一個人坐在店門口,看起來有些落寞。

 

  許阿伯外表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穿著老舊的T恤,短褲,拿著助行器,一跛一跛的走著,沒什麼殺傷力。但幫他洗澡時,脫下衣服,滿身的刺青,左一隻龍,又一隻虎,大腿則是人面蛇身的不明物,想必年輕時混的有聲有色。許太太嫁給許先生多年後,這位『公公』才突然的出現。社工打電話來說,阿伯昏倒送醫,請他們來醫院一趟。許太太開始了服侍公公的日子。據說阿伯被關了幾年,出獄後又過了幾年,沒有人知道這段時間他去了哪裡,直到人躺在醫院,阿伯突兀的出現了。為了紓緩照顧公公的壓力,許太太請了居服員,固定來家中幫阿伯洗澡,坐捷運去到柑仔店附近,走一小段路。晚上阿伯從柑仔店自己做計程車回家。相隔這麼多年,一出現就要家人的照顧,許先生、許太太心裡自然是不平衡。除了基本需求供應給阿伯,社交、談天、情感連結,是不可能的。許伯伯總是很喜歡外出的時間,離開狹小的房間,至少可以聽聽老朋友王叔在柑仔店門口與人的閒談,笑笑,喝茶,抽著一支又一支的香菸。

 

  許伯伯走在路上、坐在捷運,只要看到小小孩,一定會睜大眼睛,燦爛的對著孩子笑,露出所剩不多的牙齒,想逗逗他們。那麼喜歡孩子的阿伯,會因錯過了兒子、孫子的成長過程而感慨嗎?當初又是什麼使他丟下妻子孩子的?出獄後,他究竟去了哪裡?阿伯雖然中風卻始終改不掉做老大哥的性格,就算不便溝通,生氣時依然可以大聲的罵出三字經。想拜訪老大哥的老大,卻什麼也找不到。喜歡看著娃娃車中的小嬰兒,卻無法和自己的兒子擁有一次真正的交談,或是一個真誠的擁抱。身上的刺青是因日子久了,還是皮膚鬆弛,色澤淡了,線條顯得柔和。阿伯坐在柑仔店前,點著菸,煙霧繚繞中,回想著少年時嗎?所有的曾經,如同身上的刺青,顏色已經剝落,線條已經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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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爺爺,一位外省老兵,講話帶著濃濃的東北口音,年輕時隨著國民政府來台,後來又轉調金門,愛上了美麗的金門姑娘,於是定居金門,生了六個女兒,一個兒子,半年前診斷出攝護腺癌,因為年紀大了,不想讓父親痛苦化療,選擇只吃減緩不適的藥物,在家自行靜養,後來病情越來越嚴重,搬到台北二女兒的家中,由孩子們輪流照顧。

  我,二十七歲,從事居家服務兩年多,工作主要照顧年長者或身障者的生活起居,家務整理、代購、洗澡、協助進食、陪同就醫等等。這些只是一般人生活中的瑣事,對這些行動不方便的長者卻是切身需求,每天的重要事項。工作簡單,肯花時間、體力任何人都可以做的工作,當然仍有些許專業知識,經過幾堂課程很快就能學會的,一個門檻不高的職業。只需要多一點的耐心,多一點的傾聽,多一點的愛心。老實說,這些我都沒有。是這些長⋯⋯者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嫌棄我的不懂事,在一次次衝突中,讓我有機會去看見他們的需要,調適自己的態度,處事方式,待人技巧。學的很辛苦,常常知道該怎麼做,卻完全做不到,往往遇到不順心的事情,衝動的把情緒直接反映給長者。始終抓不到訣竅。

  照顧沈爺爺的時間不多,每周兩次,每次兩小時,帶他做些簡單的關節運動,如果天氣好,爺爺體力好,就帶他到大樓中庭走走。最後協助爺爺洗澡。爺爺最喜歡洗澡了,喜歡我們用毛巾幫他搓背,常常搓了很久,問爺爺可以了嗎?他總會說再一下,再一下。到了爺爺體力很差很差的時候,沒力氣做任何活動,大部分的病人會選擇床上擦澡,用毛巾擦一下身體,更換衣物就好,爺爺仍堅持從床上下來移到浴室洗澡、搓背。洗完澡,又是另一項享受活動,幫爺爺擦乾,讓爺爺躺在床上,全身抹上乳液。在由女兒幫爺爺上精油,十多種天然植物精油,一瓶一瓶,一層一層,抹在上背、下背、鼠蹊部附近、腳底。爺爺常常躺著躺著就睡著了,突然傳出打呼聲,非常舒服的樣子。在長期照顧長者時,家屬往往承受心理極大的壓力,就算多愛自己的父母,在不注意的小細節上,發現到不耐煩、急躁,對長者情緒性的反應。但在這一家人中,完全看不到不耐煩的一點影子。並非爺爺特別好照顧,他會坐在馬桶上很久,起來整理好衣物時,又拉在褲子上;他會一直說很餓,等到熱好牛奶時,喝了一口又不喝了;他會一下子說冷,一下子說熱;他會不想運動,白天都躺在床上,晚上又一直下床,照顧者〈阿嬤或女兒們〉都無法有長時間的睡眠......照顧爺爺有許多不容易的地方,爺爺也有發脾氣的時候,沮喪的時候,任性的時候。但女兒總是貼心、溫柔的關懷父親,盡量滿足父親每個需求。她們說爺爺年輕時是大好人,在金門幫助了很多人。常常看見金門人來台灣時,都會順道來看爺爺,帶一些營養品做伴手禮。照顧爺爺兩三個月後,爺爺進了醫院一兩周,去逝了。

  我思想為甚麼這些女兒們可以為父親做這麼多、付出這麼多,卻沒有一點點怨言?慢慢的我懂了,不是有多大的愛心、耐心,而是願意放下自己多少。如同爺爺年輕時為家人放下的,為朋友、鄰居放下的,放下自己的想要、需求,才能有為人付出的能力。原本想寫更有架構的故事情節,可是我寫不出來,認識爺爺太少,爺爺卻教了我很多。讓我有機會幫他洗澡,幫他搓背,進到他的家中,分享他最後的一小段人生旅程。爺爺用最後的生命教導我甚麼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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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媽洗完澡,躺回床上,女人就離開了。我窩回床下。這時是早上十一點,小哥哥就快回來了。我記得這個家也曾有過開心的日子,大媽還很健康,老爹也在。是準備給大媽的禮物,小姐姐剛出嫁,大姐和小哥哥也都忙著上班,家裡剩下老爹和大媽兩個人,顯得有點冷清。老爹把我帶回來,我成了他們的開心果,他們是我的依靠。老爹和大媽常常帶我到公園散步和大家聊天,附近的居民和老爹大媽都很要好,常一起參予些里民活動,唱卡拉ok,學才藝之類的。後來老爹意外走了,大媽非常難過,不再有以前的笑容,所有原本的好友也不再來往。大媽整天關在黑壓壓的房間,不是吃就是睡,再來就是抱著我一動也不動,好久的時間,我背上的毛髮濕了又乾,乾了又濕。大媽的眼是漏水的水龍頭,無論想把它關的多緊,淚水依然在不注意中冒了出來。還記得,那時大媽的手有多用力⋯⋯的圈住我,還記得在黑暗的房間中,大媽的呢喃自語顯得格外清晰!

 

    啪咑趴咑,小哥哥的腳步聲,咚,什麼東西放到了桌上,緊接著的是一陣狂吼!大媽嚇了一跳,大姐依然沉沉的睡著。撐起身體,三隻腳僵硬不協調的倚著牆走到客廳,扒了幾口便當搖搖頭,大媽又走回房間躺下。一堆無意義的穢詞不斷從小哥哥的口中飆出,不知道又喝了多少。隨意沖洗身體後,小哥哥在沙發椅上半躺著,點上一根菸,叼在嘴邊,一吐一納間,白色煙霧在空中繚繞。我悄悄的走近,趴在他的腳旁,小哥哥在想什麼,好像可以從煙霧中猜出些什麼。是無盡的無奈,無盡的孤寂,無盡的憤怒。小哥哥的心藏著無盡的憤怒,是我來這個家之前就有的,只是這麼多年,憤怒越來越大,沒有出口。不知道哪一天這憤怒會用什麼樣的形式炸開?我們看著煙霧,迷茫的闔上雙眼。

 

    大姐的手機響了,再來大媽會喊著「雅玲,雅玲起來了」,然後姐姐會生氣的和大媽相互叫罵多年的怨氣,從生活習慣到不負責到大媽的命有多苦,最後是小哥哥的吼聲,陷入一片寂靜。下午四點多,是大姐準備上班的時間,一連串的固定劇目,台詞中只有幾個頓點不同。終於大姐起床準備做生意去,出門前她會一個人呆坐在廁所中好久好久,這是大姐的神聖儀式,不容許任何人的打擾,等大姐出來時,地板滿是菸蒂,似乎菸和咖啡有同樣的效果。小哥哥抽著他的恨,大姐抽著什麼?也許是最後一絲承擔人生的力量。出門前大姐將我抱到大媽的床上,好相依陪伴。大姐出門後,有時大媽仍醒著,像似對我又像似對自己低語。然而在大哥哥的吼叫後,只有從馬路上車子來往的聲音。等,等凌晨十二點哥哥上班後,剩下我和大媽,她可以起身一如往常的訴說關於她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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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旺今年十六歲,是一條老狗,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沒有其他活動。

    凌晨三點,大姐做完生意後買了豆漿油條回來,把大媽從床上叫起,扶到客廳吃消夜,再把我從床上抱下,讓我可以在家中自由的上廁所,大媽吃完消夜從客廳要回房間時,用第三隻腳踢了我一下,我擋到她的去路,又為了我的屎尿沒有及時清理,大姐和大媽相互咆哮起來。我對自己說:大姐很辛苦的在夜市擺攤一整晚,我是不是又尿在不該尿的地方尿了?但無論我尿在哪邊,大媽總是會和大姐爭執。大媽也時常拿著第三隻腳對我踢來踢去。我也一再對自己說:大媽是可憐的,就算有三隻腳,走路還是很艱難。吃完消夜,大姐把地板擦拭乾淨,也睡了。我喝幾口水,晃到大媽的床下,恍恍的在半夢半醒之間。

    那一天是個很普通的日子,沒什麼預兆,晚上大姐和小哥哥一如往常的上班不在家,可是到了早上四五點,他們怎麼都還沒回來,大媽沒等到人就睡不安穩,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身去客廳坐一會兒。站起來沒走幾步,不知怎麼的身子晃來晃去,抓不到平衡,就跌坐在地板。我慌張的在她身邊蹭來蹭去,想拉回她的注意力,不斷的叫,企圖喚回她的意識。又跑去門邊不斷吼叫,想找個人來幫忙,就這樣我在大媽和門之間來回奔跑,不知道多久,大姐終於回來了。打電話叫了幾個人把大媽抬出去。「大媽很快就會回來的,大媽很好,不用擔心!」我對自己說……一個開門聲把我拉了回來,九點半,我跳起跑向門口,是誰會在這個時間來?

    幫大媽洗澡的女人來了。那之後過了好幾個月大媽才回到家裡,帶著第三隻腳回來。後來開始有人來家裡幫忙大媽洗澡,中間來來去去好多人,有些人很喜歡我,幫大媽洗完澡後,還會和我玩耍一下,也有些人對我視若無睹,我也覺得沒什麼關係。這個女人來家裡一年多,我特別討厭她,有時甚至有股衝動滿在胸膛,想狠狠的咬她一口。平時和人的互動,我是乖巧,並不怕生,年輕還帥氣的時候,大姐還會帶著我去做生意,當Model,展示大姐賣的衣服,大姐說只要有我在的時候生意特別好。我卻非常討厭這女人,她有事沒事就會踹我一下,不讓我接近大媽,好像我很礙事一樣。我喜歡繞著大媽轉,因為有一種要保護大媽的責任在我的肩膀上,這女人卻一副我在找麻煩的態度。她還不只對我如此,對大媽也是一樣,只要大媽一說話,或是不注意礙到她就會亂罵人,甚至把大姐和小哥哥都罵了進去,當然是趁他們不在的時候。在這個家起口角是正常的,大聲相吼,說著惡毒到頭皮會發麻的地步。我都不明白,人的嘴怎麼能製造出這麼多汙穢的字眼,我們得言語顯得簡單多了。或許,或許因為是這個家的人都太辛苦了……可是幫大媽洗澡的人中,這女人出奇的囂張,她不了解大姐和小哥哥,怎能任意批判他們有沒有做好照顧大媽的責任,怎能任意批判他們是怎樣的人,有什麼樣的家教,她怎能如此,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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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小夜燈,狹窄的房間,刺鼻的阿摩尼亞味道,老老的老阿嬤躺在床上,是睡著還是醒著?上了年紀的人睡和醒好像只有零點零零零零一的差別,她的眼皮到底是閉著孩是微微張開的,她的意識是在流動還是停滯。一股冷風吹進,小夜燈在天花板上晃啊晃。

 

  早上七點,媳婦進廚房的時間到了,忙進忙出的準備家人早餐,「家人」所指的不過就是媳婦和兒子兩個人罷了,這個家曾有著人丁旺盛的景況,如今只剩老二和媳婦,還有老老的老阿嬤。吃過早餐,兒子出門上班,媳婦進房間幫婆婆擦身,換上乾淨的衣服和新的尿布,沒人看顧的夜晚,尿濕了整個被單,從臀部向上向下散開,上衣褲子,整個背面都是濕的,這是常有的事。媳婦一邊清理,一邊唸著「睡前讓你坐便盆妳不尿,偏要尿濕一整身,冬天洗個床單不知道幾天才會乾,當初叫妳做復健妳不做,現在越來越退化⋯⋯,當初如果妳好好做復健,可以自己走動走動多好......」一個人獨自照顧婆婆十多年,一個人這樣躺著十多年,一個人這樣念了十多年,一個人這樣聽了十多年。家家有本難唸經,為什麼我們家特難唸,媳婦總是不明白,為何這樣的事總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媳婦將阿嬤抱上輪椅,推至客廳,打開電視,餵完婆婆吃早餐,媳婦便去處理其他事情,在離開前媳婦為婆婆披上一件百衲被,要是婆婆感冒了只會害得自己照顧得更辛苦,畢竟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然後老阿嬤就可以這樣坐在電視前一整天。

 

  老阿嬤原本有七個兒子五個女兒,相當多產的家庭,鄰居都說那幾年連欣每年都在懷孕,不過在那個年代就算是其他街訪鄰居起碼也是五六個孩子。連欣和丈夫原本住在福建沿海,那個時期台灣的錢相較起來比大陸好賺些,連欣和丈夫想著能一起在台灣賺些錢可以讓父母弟兄姊妹過著較好的日子,就這樣一起橫越俗稱黑水溝的台灣海峽到了台北打拼。動盪的政局令人措手不及,一下子大陸淪陷,國民政府撤退來台,想回也回不去,想把父母接過來也來不及。兩人相依在台灣一起做工,一起打拼,一起吃苦,不停的賺不斷的存,唯有這樣才能稍微減去思鄉的苦,或許有一天哪一天還有機會再見到每個夜晚在夢中的親人。終於他們有了開店的錢,丈夫做布的買賣,連欣幫人做衣服,那年代成衣店不像現在普及,作衣裳是常有的事。連欣年年有身孕,做衣服的生意可從沒停過,必盡生孩子就得養孩子,養孩子就必須有經濟,錢可是很現實的。當年剛來台灣,日子很辛苦,才沒把人接過來,如果當年有足夠的錢,都會不一樣的……在忙碌的日子中,只要一有空連欣就會將剩餘的布拼湊起來織成百衲被,百衲,看似沒用的剩餘布料,一針一線縫製起來成為在寒冬中給人溫暖的被子,在傳統文化中也象徵眾人合一的祝福。而在連欣的心中百衲被代表千百個親友,甚至是千萬個子子孫孫,能被縫在一起,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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