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風

前一陣子和好幾年沒見的高中朋友聚餐，其實我們並非特別親密，他們並未真正了解我，而我也並非真正了解他們。只是那時青春年華的我們同時的特別熱愛藝術，尤其是表演藝術，我們一起共渡了不少歡笑時光，那是我們共同的美好回憶。離開高中後，大家的熱愛沒有一起繼續卻也未一起結束，有些人將它成為永遠的回憶，有些人持續了一段時間，有些人仍持續著。有個女孩直到現在仍在外國堅持的創作著自己的夢想，她和我們隨意地聊到將來出路，她說或許最糟的狀況就是回台灣教書。我和她說教書的還暑假仍有一段可以自己創作的時間也許也還不錯，而花蓮是個適合創作的地方。她只淡淡地回了我「我已經不是處於自己做開心的階段了，而在偏鄉教書，對他們的未來也沒有甚麼幫助，長大了，就必須回家種田或是面對其他現實的殘酷，使他們無法繼續。」她的話在我心裡激起不小的漣漪，雖然那當下我並未多說些甚麼。

其實我能懂，我能理解那種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一輩子的那種心情，我也體會過夢想遇見現實的那種衝擊。畢竟我也曾(或許現在仍是)嚮往能成為一個以藝術維生的人，無論是表演藝術家、畫家、作家、手作藝術家......卻從未以藝術賺取任何一毛錢。我跌到谷底，回到了現實，現在在一個小小社區裡做一個麵包店店員賣麵包，加班錢少得可憐，沒有週休沒有國定假日的廉價勞工。又有什麼資格去談論藝術，去給予充滿無限希望的留學學生意見。或許正因如此，我更加想要談論藝術。朋友話語背後的淺台詞就是以下的思想。「藝術往往屬於富二代，他們有雄厚的家庭背景支持，能培育滋養他們的藝術細胞，讓他們能累積強大的能量，也能在他們尚未遇見伯樂前渡過漫漫長夜。而少數非富二代的藝術家，他們是多麼才華洋溢，使他們在窮困潦倒時依然能倚靠他們的才華異軍突起。」我知道這或許並非我朋友準確的思想方向，如同先前所說，我們並非真正了解彼此。但擁有這樣的想法的人，我相信不在少數，但這樣的思想，好像......藝術只能屬於那些少數人。在苟且偷生的低階層中根本不值一提。藝術是溫雅高貴的象徵，在下一餐不知在哪兒的人群中，他們的手根本搆不到那樣的高處。藝術之所以為藝術就是因為她的高不可攀，她的高不可攀成就了她的光彩絢爛。至少這或多或少也曾是我的內心深處的想法。

有個這圈子的大贏家說過(好吧！我必須承認自己早忘了他是誰，不過既然他的話能流傳下來，應該是個大贏家吧？)『沒有人能走得出劇場，除非他從未進入過。』而我說『沒有人走得出名為“藝術”的這個大劇場，除非他從未遇見“藝術”。』在我失敗，在我被這個圈子淘汰後，在我失落、失望時，我才發現自己永遠無法放棄藝術。她的光彩絢爛並非她的高不可攀。當你遇見“藝術”後，你永遠不可能再回到那平淡無奇的日子，除非你從未“真正”遇見她。因為無論再多麼黑暗之處，你會發現她在那閃閃發亮。她在那等著與你相擁。你會發現她的美從來不是閒錢閒暇時光就能堆砌出來的，而是一種眼光，一種渴望。她使你和其他人不再一樣。你將從一個畫匠成為一個畫家，從一個文字工作者成為作家，從一個樂手成為真正的音樂家。甚至你是個農夫一個小小店員，你都不再只是如此，你會成為一個藝術家。這不需要他人的認同，不需要足夠的觀眾，不需要熱烈的掌聲。因為你會堅持下去，不再是為了生存，不再是為了名與利，不再是為了任何事物。因為藝術就是任何事物奪也奪不走的存在，是個上帝賜給每一個人的禮物，在她面前沒有貧富貴賤。她在黑暗之處使你遇見了自己。

   連續幾天下班坐在電腦前查資料，什麼樣的土壤適合種植什麼樣的花草樹木，哪個季節哪種生長環境適合我的小小花園，好解救一片荒蕪的頂樓。假日去了一趟花市，來回走了好幾趟，考慮價錢、合不合適、喜不喜歡，許久無法做出決定。最後只買了一包培養土，一把鏟子，沒別的東西了。

   隔天起了一大早，把僅有的秋海棠換了大點的盆子，補充多點土壤。就坐在半開的落地窗前發呆。如何當一個賞花者？如何能讓植物開出花朵？如何選擇花朵？如何避開病蟲害？想了老半天，依然無所適從。思緒開始漫天飄散，想到以往的種種。隔幾天就是高中同學會了，該去還是不該去？在FB上看到大家的狀態，每個人都在朝著自己的夢想前進。而我一個明擺的眼睜睜的Loser，大齡單身女、大學沒畢業、沒出過國、沒有夢想、胖到一種可笑的地步......該怎麼面對從前要好的朋友，要如何在一片荒蕪的生命裡說出“我過得很好”，在所有一帆風順的朋友圈中說出“其實我很糟”。這些只能報喜不能報憂的朋友是否值得聯絡？又為何要如此努力去證明自己？不過是好奇以前一起跳舞的朋友、一起玩耍的朋友，現在過得怎麼樣了。或許大家都只不過是好奇，好奇過了這麼多年自己拼命的努力，在朋友圈中能排行老幾，不過是好奇罷了。這樣的聚會何必參加呢？勢必遍體麟傷的回來。想到這裡又不禁回想到那時的自己多麼快樂，多麼樂愛跳舞，和社團的人一起練舞、一起表演、一起歡笑，也一起流淚，我們多要好，為著舞蹈我們一起發出青春的光彩。那時的自己沒想到後來跳舞讓我多麼多麼受傷。嘆著氣，望著天空，該怎麼辦呢？

『孩子啊！你怎麼還在睡覺？』

『我沒在睡啊！我只是在發呆。』天父突然的坐到我旁邊，嚇了我一跳。

『孩子啊，你要醒過來，基督就要光照你了。』今天的天父特別嚴肅，特別不和藹。而我知道他要說的並非身體上的睡著。

下了班，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著回家的路，一步又一步緩慢前行。經過叮咚叮咚的小七，不知不覺站在啤酒櫃前，發著呆。該喝還是不該喝，順便買包菸吧！躊躇了許久，還是下不了決定。其他客人隨意的開關，一手又一手的往購物籃放，真好！啤酒花的泡沫，冰涼中帶著一點苦澀，爽快入喉，乾了人生的惆悵。真心羨慕那沒有不可以和毫無猶疑的路人乙。最後兩手空空的回到家，口中的的唾液卻還在啤酒櫃前垂涎。但......幾杯黃湯下肚，真的能乾了人生的惆悵嗎？如果真能如此，真的，多好。在漆黑的閣樓裡，癱躺在一片凌亂中，燈也不想開。似乎如此就能假裝看不見自己的頹喪，心卻不肯輕易饒過自己。一事無成的平庸，在平淡無奇的夜裡，格外清晰。

一晚的翻來覆去，半夢半醒間，好不容易要入睡，刺眼的陽光就照了進來，像是關不掉的鬧鐘，在整個房間裡喧嘩。春末夏至，太陽任性撒鬧，屬於她的季節到了，誰也攔不住。賴不了床，只好起身，然後......能做甚麼呢？為了不停滯原地，總要做些甚麼吧！

推開落地窗，是一片狹小的空中花園，至少我為它命名。說是花園，嗯，也太看得起它了。不過是個頂樓加蓋的平台。當初抱著美好的幻想，希望它能為我如沙漠般的生活帶來一片綠洲。是的，曾經它也欣欣向榮過。如今，萬物凋零，只剩一盆半殘的海棠在角落孤零零的。從秋到冬，終於渡過寒冷不利植物生長的季節，本想趁春天播種，讓花園有點新氣象。但生活瑣事總讓人分神，一轉眼夏天就到了。走出閣樓，走進花園，光線散落在每一處，沒什麼死角能藏的住，若企圖掩蓋甚麼，更顯得愚昧。

「你來了！我正在等你！」

「我想抽菸，也想喝酒，我並不想來這。」

  秋冬之際，出了一趟遠門，閣樓外的花園，一片淒涼，許久沒有澆水，沒有施肥，沒有細心呵護。曾經盛開著各樣的花朵，如今都謝了。拉起落地窗的窗簾，看不到，就能不為它感傷。一個人，在狹小又空蕩的閣樓中暗無天日的睡了好幾天。就算醒著，還是賴在床上，反正起床也沒什麼事。寒冷的天氣，被窩顯得格外舒適誘人。旅遊不是因該開心的嗎？回到家卻感到萬分疲憊。當初為了一點小事，想逃離這個城市，旅遊後才發現無論是這裡，無論是哪裡，都沒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許久沒見面的朋友們，在這無所事事的平日，大概也在各忙各的，為著自己的前方努力奔跑。只有我，還在原地，找不到該往哪個方向前進。時間無情的推移著，與人的距離越來越遙遠，越來越顯得孤單。

   睡得有點頭疼，口乾舌燥，肚子好餓。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在黑暗中坐起，伸伸懶腰，打了一個大呵欠。還是好累，甚麼事也不想做，發著呆，思考……思考不出甚麼所以然來。再次伸個懶腰，為甚麼人伸懶腰的時候習慣把手往上舉呢？這樣能抓住甚麼，抓到虛空的虛空。還是洗洗澡吧，這樣的天，明明只是躺在床上，沒流汗，身體還是有股黏膩感。脫下衣服，走向浴室，開啟水龍頭，等待冷水變成熱水，從頭頂沖下，滑過眼簾，鼻子、嘴唇，在頸部與肩膀間滯留了一會兒，繼續往下滑到胸部、肚子、大腿、小腿，往排水孔流去。倘若所有的心思、汙穢、煩惱都被這樣帶走就好了。佈滿水蒸氣的浴室裡，皮膚上的油膩和少許的角質層刷洗去了。心上的沉重還是沉重，不會因為洗了多久的澡，稍微減輕一些，那怕只有微微的一些也好……

   擦乾身體、吹乾頭髮、換上乾淨的衣服，好餓，開了燈，該準備出門覓食。咦？桌上甚麼時候有了食物？是熱騰騰的白稀飯、醬瓜、荷包蛋。坐在桌前，稀飯的熱氣迎面撲來，眼眶不知不覺的溼了，看不清這一切，自己的位置，怎麼到了現在，要往什麼樣的將來。世上的一切，究竟要用甚麼道理解釋，可以依循的標記找不到。白稀飯是小時候的味道，簡單、平淡，卻是媽媽早起為家人準備的早餐。強忍著眼淚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睡飽、吃飽後，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依循的標記，如何解釋一切的道理，好像滾走的皮球，被風吹著的塑膠袋，輕飄飄的羽毛，想追、想抓、總是越離越遠。能怎麼做呢？拉開窗簾，推開落地窗，踏出去，捲起袖子，把枯枝、雜草清一清，土壤裡生了小蟲子，啃食著植物的根部，必須換一批新土。左整理一點，又整理一點。盤根錯節的植物，想留下一點可以繼續生長的，還有機會存活的。捨不得除掉的，猶豫著，一點一滴，挑掉、剪掉、整理掉那不利植物的。突然發現，牆角還有一盆秋海棠，在這荒廢的花園牆角，格外突兀。「海棠花的花語是……思念。」祂說。「孩子，回來吧！」真的看不清了，眼淚怎麼吞也吞不下去，滑落臉龐。甚麼時候祂說的話我開始不信任，開始懷疑，那是否是過時的，祂是否是幻想的，祂是否仍存在這世上，。我們有了裂縫，那時這花園的花草便開始不斷枯萎。即使如此祂仍給了我很大的自由，讓我選擇出走。荒廢的園子，唯一仍被細心照料的海棠，我知道那是祂深深的思念。我伸出發顫的手，抓住祂的衣裳縋子。

    維基百科這樣定義信仰：信仰世人對人生的價值觀和世界觀等的選擇和持有。信仰體現著人生價值、人生意義的可靠落實。信仰與所信仰的對象是否客觀存在沒有必然聯繫，宗教並非信仰的對象，而是信仰的表現形式，表現形式不可作為信仰對象。

  每個人都需要信仰，若無信仰我們便不能生存，每天早晨醒過來我們需要信仰才能有活著的動力，信仰工作會帶給我們更好的生活，無論是金錢、地位、自我價值、成就感，信仰家庭能成為我們的避風港，給予我們情感支持，所以我們為家庭奮鬥。信仰使我們每一天的生活有了目標，有了動力。以前學生時代，讀書就是為了有好成績可以升學，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每天讓成績變得更好，能讓父母高興，值得父母驕傲，就定義我們是否有價值，這是學生們的信仰。出了社會則是追求金錢、地位、美好婚姻，信仰這些標準使我們成為溫拿或魯蛇。快速的世代，我們沒有空閒也無力去探究我們真實的信仰，於是就讓潮流的信仰輕易地成為我們的信仰。然而這些信仰成為我們無法攀爬的高山時，或是並非我們打從心裡的相信，人生是否就了無生趣、鬱鬱寡歡。於是我們開始追求更多心靈層次的信仰。

    小時候因父母信仰佛教，為了更多討父母的喜悅，為了更成為父母眼裡的乖小孩。我認真的學習打坐禪修，但是這真的使我成為更好的我嗎？我不知道。只是隨著時間成長，這些小時候的信仰似乎無法幫助我更去適應這個世界，融入這個世界，得以在這世界生存。許多聲音和困惑在我裡面，我找不到一個可遵循的方向。〈在此我無力去辯論哪個宗教的是非，只是我個人感受和經歷。〉我開始追求看他人的眼光，當我這樣追求時，別人的信仰漸漸成為我的信仰。讀戲劇系的我要穿得更加顯露自己身材，我要更開放我的心接受各種差異，包含情慾、性關係和所有不同的價值觀，我要贏的別人的目光，要做的更大膽、更前衛、更顛覆。若佛家所說的一切皆空，那麼放掉自我價值其實沒什麼好在意的，因為一切所在意的終化為無有。於是我漸漸搞不清楚甚麼是善甚麼是惡，我所做的一切我以為是好的就是好的嗎？我所認為的別人不一定認為，世界的標準到底是什麼？真的有所謂惡嗎？每個人所做的不都是個人主觀認為對的事情？那麼所謂的善惡是甚麼？在潮流的價值觀下，我永遠只是個魯蛇，我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我不知道我的信仰是甚麼。心情總是低落的，因為每天早上起床，不是朝向我的信仰去實踐，而是又一個了無生趣的一天。

    神愛是世人，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人不致滅亡，返得永生。信了耶穌後，祂告訴我真理，使我有了方向。並且祂為我所做的一切不好付上了代價，流下寶血，洗淨我的罪孽。但有時我仍會懷疑，懷疑信耶穌後一切的美好是否只是自我催眠的假象。耶穌是否只是個神話？所有蒙應與的禱告只是巧合？耶穌真的會再來嗎？是否真的有新天新地？但這些疑惑並不能使我更好，只會崩毀我所慢慢建立起的小宇宙。或許其他宗教也是如此，一旦放棄信仰，長久以來努力奮鬥所建立的小宇宙就會崩毀。信仰是場賭局，人生就是我們的籌碼，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押對了寶。信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然而誰的信能大過誰的信？耶穌向多馬說：「你因看見了才信我；那沒有看見就信的有福了。」願神祝福未曾看見就信的人。

在你的軟弱上我顯得完全

在你的盡頭處是我的起頭

放手吧 孩子

放下驕傲和無用的矜持

讓我用完全的愛來擁抱你

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

為何在我裡面煩躁不安？

應當仰望你的神，

因祂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越是艱難越要敬拜
越在深淵越要仰望
只因你是信實的主
只因你是全能君王
思緒是打結的毛線⋯⋯

    年節假期，想出門走走，昨天回七堵，就順便邀了爸爸一同前往七堵郊山，瑪陵尖。意外的選擇到一條不好走的路線，功課又做不足，什麼專業的裝備都沒有，坐車到了那裡一整個傻眼，真是荒郊野外，雜草叢生的小徑，還好上帝派了一位天使帶領我們走完全程山路，他是新北市山岳協會的嚮導，黃大哥。因為下星期協會有活動先來探勘，巧遇兩個傻子。一路上教了我們許多的登山小常識，石頭、樹幹不要踩，容易滑倒；喝水一次只能喝一口，避免流汗過多，容易抽筋；登山基本配備手套、棍子、雨靴等等。一路我們手腳並用，有90度直角的下坡，有要整個身體趴在山壁上爬行前進的，有只差一步就會掉下山崖的，爬完整座山又累又餓。第一次走這樣的山路連續三四個小時，覺得有趣又過癮。好像神也透過一天的旅程告訴我，前方的道路不好走，人煙稀少，雜草叢生，看起來根本沒有路可以走，但是不管多困難，一步步都有神的指引，不管終點在哪要到了沒，一步步踩穩了，往前，踩穩了，往前，路就這樣被走出來了，終點也不知不覺到了。充滿恩典的一天又完成了，感謝主！